《滯留生》:滯留在冬天的人生

阿歷山大比恩(Alexander Payne)執導的新作《滯留生》(The Holdovers)是很適合冬天看的電影,尤其是聖誕節,因為故事就發生在聖誕假期。一名脾氣古怪的古典學教師,任教於一所寄宿男校,寒假期間被迫留在校園看管那些不能回家度假的學生。香港本來一直未有公映消息,不過在奧斯卡公布提名名單後,《滯留生》獲最佳影片、男主角、女配角、原著劇本及剪接5項提名,也終於得以限量上映。 Continue reading “《滯留生》:滯留在冬天的人生”

《汪汪夢裡人》:單身狗與機械人

《汪汪夢裡人》(Robot Dreams,台灣譯《再見機器人》)在康城影展首映後,贏得不俗口碑,之後更贏得安錫國際動畫電影節最佳影片獎。香港片名譯成《汪汪夢裡人》,不知是「小狗汪汪」還是「淚眼汪汪」的意思。一些朋友看完《汪汪夢裡人》,不約而同想起《從前的我們》(Past Lives),但這部動畫不是講男女感情,也沒有講「因緣」,而是講一頭單身狗(真的是一隻小狗)和一個機械人之間的感人故事。也有朋友想起《觸不到的她》(Her),儘管有機械人,卻跟科幻無關,並非探討人工智能對人類的影響。小狗和機械人的關係,有點像主人和寵物,也像是《小王子》所講的「馴養」關係,由陌生漸漸培養出深厚感情。 Continue reading “《汪汪夢裡人》:單身狗與機械人”

南高丁的敘事曲

早陣子在阿姆斯特丹看紀錄片影展,也趕上了攝影藝術家南高丁(Nan Goldin)的巡迴個人展覽。南高丁的生平故事,曾被導演羅拉柏翠絲(Laura Poitras)拍成紀錄片《所有的美麗與血淚》(All the Beauty and the Bloodshed)。她是 OxyContin 藥物成癮的受害者,戒掉藥癮後就成立了 P.A.I.N. 組織,聲討普渡藥廠蓄意隱瞞鴉片類藥物的成癮風險,抗議各大美術館接受藥廠家族的冠名贊助。 Continue reading “南高丁的敘事曲”

從電影裡打開想像

《窄路微塵》主題曲有這樣一句:「想像是動力源頭」。為「打開想像電影節」選片的過程中,常會想到這句歌詞。這個電影節已經進行了超過一半,想趁機談談自己尤其喜歡的作品。這次答應擔任節目策劃,初衷是希望選映一些即使經過了很多年依然沒有過時、依然富有想像力的影片,跟留下來的人分享。在這個每每使人感到沮喪絕望的時代,打開想像,或許可以從中找到活下去的能量。

節目名稱叫「打開想像電影節」,最初想到的是「打開想像:科幻及奇幻電影選」,不過因為「想像」才是主題,只是選上的電影剛好較多是科幻及奇幻類型而已,以這個副題涵蓋所有選映的電影,反而有點誤導,所以刪了。科幻不過是其中一個切入點,當然現在再看《2001太空漫遊》及《潛行者》等名作,依舊令人著迷,而選映這些作品,重點還是它們透過想像,揭示人性,直面危難,反映著人們最實在的渴望和焦慮。 Continue reading “從電影裡打開想像”

由《十年緬甸》說起──釜山電影節後記

翻開第28屆釜山國際電影節(BIFF)訂票手冊,最令我注意的,是一部名為《十年緬甸》(Ten Years Myanmar)的影片在電影節作世界首映。電影節期間,沒有見到獲頒亞洲電影人獎的周潤發,也沒見到今屆電影節大使宋康昊,但在戲院遇見了著名伊朗導演麥馬巴夫(Mohsen Makhmalbaf)及其同樣是導演的女兒 Hana,他們不但帶了新作來放映,還有入場觀看其他導演的作品。 Continue reading “由《十年緬甸》說起──釜山電影節後記”

風雨之中──阿姆斯特丹紀錄片電影節後記

今年11月身在荷蘭,尤其感受到這個國家大風多雨,更明白為何有這麼多風車。荷蘭大選也在這時舉行,反移民的極右政黨成了國會第一大黨。不久前閉幕的阿姆斯特丹國際紀錄片電影節(IDFA),今年也面對風雨。影展標榜為紀錄片工作者和觀眾創造一個開放包容及安全的平台,令大家能透過電影藝術進行討論。然而隨着以色列與哈馬斯開戰,分歧矛盾也延燒到影展。 Continue reading “風雨之中──阿姆斯特丹紀錄片電影節後記”

《記憶》:聽見歷史的回聲

阿彼察邦韋拉斯花古(Apichatpong Weerasethakul)導演、泰達史雲頓(Tilda Swinton)主演的《記憶》(Memoria),2021年在康城影展獲得評審團獎,同一年亦在香港亞洲電影節放映過。兩年之後,它終於在香港正式上映。早陣子M+也重映了阿彼察邦的康城影展金棕櫚得獎作《波米叔叔的前世今生》(Uncle Boonmee Who Can Recall His Past Lives)。《記憶》探索感通和記憶等主題,延續其一貫風格,也是他首部在泰國境外拍攝的長片。

《記憶》的故事發生在哥倫比亞。阿彼察邦2015年拍完《浮華塚》(Cemetery of Splendour)後,有感泰國政府對電影的審查日漸嚴苛,說過不在泰國拍電影了。之後他只參與了《十年泰國》(Ten Years Thailand)和《暴風之年》(The Year of the Everlasting Storm),都是短片合集。為了尋求創作自由,他離開熟悉的風土民情,跑到南美取景。走進魔幻寫實的國度,他發現拉丁美洲由殖民時期到近代政治動盪,跟他的家鄉同樣有着一言難盡的歷史創傷。 Continue reading “《記憶》:聽見歷史的回聲”

《盛夏餘燼》:把災劫轉化成創作的能量

那年盛夏,有人盡情擁抱有限的生命,有人卻終日愁眉不展,不曉得一份真摯感情就在面前。說的是德國導演基斯頓柏索(Christian Petzold)贏得今年柏林影展評審團大獎的《盛夏餘燼》(Afire,前譯《火灼的天空》)。不斷蔓延的山火、萍水相逢的紅裙女子,加上男主角自己的妒火和燥火,他的海邊避暑之旅注定不平靜。

《盛夏餘燼》的德文原名 Roter Himmel,意思是「紅色的天空」,指的是山林大火把天空染成了紅色。這是基斯頓柏索「元素三部曲」的第二部。在拍攝前作《水漾的女人》(Undine)時,他已預告下一部作品將以火為主題。《水漾的女人》源於歐洲的水精靈傳說,以水的意象貫穿整部電影。來到《盛夏餘燼》,戲中並沒有出現火精靈。據說這本來是以一名男消防員為主角的反烏托邦故事,劇本都寫好了。然後柏索在疫情期間受感染,在家隔離時看了很多伊力盧馬的電影,由此想到德國竟然沒有發展出以夏日度假為主題的電影類型。他又從契訶夫的短篇《帶閣樓的房子》(The House with the Mezzanine)得到啟發。於是他不想拍那個反烏托邦劇本了,改成幾個年輕人在波羅的海沿岸小鎮度假避暑的故事,拍成了一部諷刺喜劇。 Continue reading “《盛夏餘燼》:把災劫轉化成創作的能量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