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月的時候,我和友人去了一趟夏灣拿(即哈瓦那,但我傾向沿用夏灣拿這名字,一來這是由來已久的粵語音譯,二來據說當地華僑亦慣用此譯名)。提起夏灣拿,不少影迷可能馬上想起《樂滿夏灣拿》。廿多年前,一群古巴老樂手聚頭,組成 Buena Vista Social Club,錄製唱片贏得格林美獎,雲溫達斯以他們為主角拍成紀錄片,令更多人知道他們的音樂和故事,亦令更多人對古巴留下深刻印象。
樂隊在2001年來過香港演出,幾位核心成員其後相繼離世,三年前作告別巡迴時,已換上不少新面孔。我頭一天抵達夏灣拿,即看到有音樂晚會以 BVSC 作招徠,聲稱有樂隊成員參與表演。古巴國際大酒店(Hotel Nacional de Cuba)更為已故 BVSC 成員 Compay Segundo 造像,還有以他命名的樂隊駐場。餐廳為吸引遊客,請來 live band,都會唱 BVSC 的歌,我幾乎每晚都聽到 Compay 的名曲〈Chan Chan〉。當古巴日漸倚重旅遊業,音樂也難免變成賺取外匯的捷徑。
說到古巴與電影的關係,足以寫成書,以下列舉一二,例如《教父續集》,故事觸及古巴革命推翻巴蒂斯塔獨裁政權的歷史時刻,但當年哥普拉無法到古巴取景,那些古巴場景實際上在多明尼加拍攝。Walter Salles 和史提芬蘇德堡都拍過哲古華拉的傳記片,前者拍少年日記(The Motorcycle Diaries),後者令主角 Benicio del Toro 榮膺康城影帝。早前在香港國際電影節放映的修復經典《我是古巴》(I am Cuba)則出自蘇聯導演之手。香港去年也有紀錄片《古巴花旦》。
古巴實行社會主義後,隨即成立類似電影局的 ICAIC,曾致力發展自己的電影。《露茜亞》(Lucía)和《低度發展的回憶》(Memories of Underdevelopment)正是其中傑作。蘇聯解體後,古巴經濟問題馬上顯露無遺,ICAIC 尋求與外資合作,此時出現的《草莓與巧克力》(Strawberry and Chocolate)備受好評,更成為至今唯一獲奧斯卡最佳外語片提名的古巴電影。夏灣拿有自己的電影節,去年十二月舉辦了第四十屆,Benicio del Toro 亦帶著他主演的《毒裁者2:無法無天》前來出席。
眾所周知,古巴一黨專政,言論及表達自由的尺度尚待放寬。在街上常會看到日久失修的老房子,固然流露出一種破落的美,卻亦是危樓處處、百姓匱乏的現實。我在夏灣拿路經幾間戲院,有些卻似空置多時。位於市中心的 Cine Payret 是夏灣拿最大且最老的戲院,亦在今年停業,大門已上鎖,將改建成酒店。去到 Cine La Rampa,半掩的門上寫著已關門,探頭進去見有位姨姨坐在入口處,她身後就放著一個《露茜亞》燈箱。原來戲院正進行重修,燈箱本來沒開,她見我們感興趣,竟把燈箱的燈開了,給我們拍照。
Cine Yara(前身為華納影院)有開門營業了,也會放史派克李(Spike Lee)的《臥底天王》(BlacKkKlansman),但一星期只放五場(只有星期六的五點場、星期五及星期日的五點和八點場)。另外還有重溫舊作為主的 Cine Charles Chaplin 和 Cine 23 y 12。當地人看一場戲的票價才兩披索(CUP),折合港幣不到一元。然而看來整個夏灣拿仍在營運的戲院數量很少。據說古巴革命之前,1955年的夏灣拿曾擁有147間戲院,比當時巴黎和紐約的戲院總數加起來還要多,但大部分都無以為繼了。
離開古巴那天,終於在一間名為 Cafe Arcangel 的民營小店看到了電影,店裡擺設了一部殘缺的古老放映機,後面播著差利的《摩登時代》(播的應是硬碟裡的影片檔案)。有個小孩走進小店等媽媽,看到差利的表演,看得津津有味。不禁令我想到1967年古巴有部黑白紀錄短片叫《For the First Time》,講述流動放映隊到山村搞戶外放映。影片紀錄了村民平生頭一次看電影的反應,小孩看得尤其雀躍,而他們所看的,恰巧就是《摩登時代》。
(原刊於《號外》第 513 期)